中国儿童电影的未来还有多远?
上周我们发起了一场活动《中国版放牛班的春天堂电影院》,这也是鲸鱼幕后创作者计划的美好起点。导演刘汉祥、音乐人安娜与陈飙友情做客鲸鱼放映室,畅谈儿童纪录片《马兰的歌声》和《夏日流动影院》的幕后故事,憧憬中国儿童电影的美好未来。
当汉祥导演说,其实我是个诗人的时候,我们全场都笑了。时隔多年,世间的雾依然厚如一堵墙,所幸菜园里蔬果丰盈、灵魂疯长,孩子们永远有着发亮的眼睛,艺术家永远有着野生的颜色。
陆支羽与几位嘉宾在鲸鱼放映室的合影
主持:陆支羽
嘉宾:刘汉祥(《马兰的歌声》《夏日流动影院》导演)
安娜与陈飚(音乐人,《夏日流动影院》配乐)
陆支羽:刘导好,两位音乐人好,今天是我们鲸鱼幕后创作者计划的第一期,很开心请到你们来现场交流。我先从刘导开始提问吧。我最早是在2011年看的《马兰的歌声》,印象中这部纪录片开拍的时间更早,导演能分享一下最初是如何激发创作冲动的吗?
刘汉祥:《马兰的歌声》是从2009年年底开始拍的,拍到了2012年。最后版本是2012年5月份出来的。那时候还年轻,那时候还在上学,在读书。然后特别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邓老师,然后去了她那个村庄,去了马兰村。我们就觉得乡村、儿童、老人、音乐,应该是一个特别美好的片子。然后我们就决定要拍这样的纪录片。当然那时候有一个人支持了我,就是这部片子的出品人阿里。他年纪比我大一些,他那时候五十多岁了。他说我们要不然一块合作来拍这样一个纪录片,我们算是一拍即合,拍了《马兰的歌声》。当时我是在上学,没有那么多时间,就陆陆续续一直在拍,确实花了很多时间在那个片子上。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。
陆支羽:曾有人将这部纪录片与《放牛班的春天》作比较,认为本片有改编成故事片上院线的潜力,我觉得如果改编成,可能会做成一个真正中国版的故事。后来为什么没有做起来呢?
刘汉祥:可能我自己也没有准备好,再一个是市场也没有准备好。我希望以后还是能做起来。这样的儿童片如果能做成音乐片的话,其实非常有意思。当然《放牛班的春天》我是在拍《马兰的歌声》过程当中看到的。其实这个片子,看看以后吧,通过儿童片发展的情况看,我们还是尽量去推进,把它做成一个电影。如果是一股清晰的力量的话,我觉得至少还能启迪一下现在的电影市场,我希望能做到,省得污了大家的双眼。
陆支羽:农村孩子集体学音乐,其实在中国是一件非常乌托邦的事情,因为事实上农村会有很多残酷的现实。或许会有很多人认为本片过于主旋律,没有挖掘出真善美背后的残酷,对此导演有什么想法?
刘汉祥:什么是主旋律?主旋律有很多种,比如说意识形态的,它跟政治倾向有关的,有一套主旋律的东西。我个人认为,还一套叫人性的主旋律。人性的主旋律。我是不太愿意批判很多东西,我不太愿意关注特别恶的东西。不是这个社会上没有,是我不喜欢把它拿出来让大家真的去看。因为大家都是从孩子这个阶段走过来的。我小的时候我的家庭也不好。但是我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面,我没有觉得我的生活环境不好。我生活得特别快乐。我有很多朋友,我有很多,小鱼、小鸟,动物都是我的朋友,我的童年其实是特别快乐的。我能感受到马兰村的孩子也是一样的,他们非常快乐,小小的烦恼对于孩子来说,那谈不上什么特别悲情的东西。我们不要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想当然的想这东西。孩子需要的就是陪伴,需要的是,就是很多美好的东西来引导他,给他这个童年留下一个特别美好的记忆。我也不是孩子,我只是把我感受到的东西传递给大家,这是我感受到的东西。
陆支羽:影片的结构很有意思,每讲述一个孩子都从父辈的歌谣引入,为何会采取这样的结构方式?
刘汉祥:父辈唱的这些歌曲它是我们经常在乡村里面听到的。但是他们唱的歌曲的形态能反映出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的背景。我其实是在做一个对比,一个反差。他们的歌曲里面体现的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一个生活的背景。其实乡村是需要音乐。孩子们是另外一种,孩子们唱的是我的感受。马兰的歌声多嘹亮,就是这种。所以我主要是想实现这样一个效果,让大家有更深层次的一些思考:什么是教育。
陆支羽:这么多年过去,导演跟马兰的这群孩子还有联系吗?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如何?有没有正式走上音乐之路的孩子?
刘汉祥:我后来拍了那个片子,没有再去过马兰村。因为就像我刚才坐在后面再把这个片子再看一遍的时候特别悲伤,它有些特别好玩的东西,特别清新的东西。但对我来说其实特别悲伤,我说我不太想去了。我后来跟梁一,跟很多孩子也有联系过。梁一的父亲也有把他现在的照片给我看过,今年还发给我看,已经长得很大了。就是那个披着红色斗篷去上山的孩子。他现在长得很大,他已经上初中了。他那时候才八岁。这种感情非常复杂。因为你真的想离开之后,你再也别见了。就像《桃花源记》的结尾。我沿着一个小路,弯弯曲曲的小路,离开了外面的城市进入了一个桃花源,那种描写特别像马兰村。当我离开的时候,我就想,桃花源那个人他回去找也没有找到,那他也不要再回去找了。那种感情其实是非常非常复杂的。因为我真的不太想面对那群孩子现在的样子。因为我知道,孩子当一长大的时候,他对这个社会,很多东西,生活被很多东西给改变了。我真的不太想看他们现在的眼神,我还没做好准备。可能我再过一些年之后,再去面对他们的时候,可能我就会看到,我在他们眼神中能看到,那个是很悲凉的。我们被生活已经完全的改变了。他们在生活当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,我是不知道的。我希望他还能继续,能用音乐来守护他们最纯净的心灵,这是我最大的愿望。
纪录片《夏日流动影院》剧照
陆支羽:我们再来谈谈《夏日流动影院》,本片拍摄的是受震灾区雅安,但整体基调并不悲伤,也没有刻意渲染情绪,让我想到阿巴斯当年拍《生生长流》时也是如此。刘导你也在导演阐述里说,怎样才能不那么苦大仇深?你觉得最终成片达到你的创作目的了吗?
刘汉祥:跟阿巴斯太有缘分了,虽然他没见过我,我也没见过他。但是拍《马兰的歌声》,09年在拍的时候,阿巴斯的儿童片给我的影响很大。在拍纪录片的过程当中一直在想他那种感觉的东西。然后到后来在拍《夏日流动影院》的时候,我也有看过《生生长流》,我也重新再看过,当然也看过阿巴斯说的一些话。他有句话对我印象特别深,他说我们要尊重现实的复杂性。这种现实的复杂性,现实的复杂性是什么呢?就是我们不要去定义它,不是你能定义的。就是因为这句话,我才保留了《夏日流动影院》中间那个镜头,就是她跳广场舞那个,上面写着纪念地震几周年。那个镜头当时很多人看的时候就觉得,就是不可演说,这个感觉是完全不可演说的。现实的复杂性里面就是人性的复杂性。其实当你过了一段时间之后,你会完全不一样了。我们要站在未来,站在更远的去看现在这个,我觉得这样会更好。
阿巴斯电影《生生长流》海报
陆支羽:壹基金随《夏日流动影院》做了92场放映,跑了27个站点,经历60个日夜,总计6500公里的行程,从数据上来看是个很壮大、很耗费时间的公益项目,在你看来这个公益项目形成了一种怎样的影响力?
刘汉祥:壹基金也好,个乡村儿童基金会也好,我在接触过程中慢慢了解了一些公益基金会他们在做的一些事情,自己也慢慢清楚。其实公益需要用不同的形式来做,就说《夏日流动影院》这种形式,公益是需要不同的形式来做,并且公益需要有人来做,公益需要用更新的现在的思维方式来做。上层的东西我不知道,我也没有跟他们聊过这种,但是我跟下层的很多工作人员聊了很多,他们其实很辛苦。所以那笔钱到底使不使上,那就是一个炭火,可能会取暖,有可能会把你烧掉,会烧伤的。真的,公益不容易做到。
陆支羽:中国人往往喜欢拿国外电影加上“中国版”这样的前缀来形容中国电影,既然会有人说《马兰的歌声》是“中国版《放牛班的春天》”,也肯定有人会说《夏日流动影院》是“中国版《天堂电影院》”。在你觉得,你们这92场放映,有没有在孩子们内心中建起一座天堂电影院呢?
刘汉祥:中国版这个词用得挺好,因为中国电影确实是且行且珍惜。纪录片传播难度更大,我们只能说中国版的《放牛班的春天》,很多人说《放牛班的春天》是什么,没看过。我们只能借用更有名的片子来推广我们这样的一部片子。一个是我们整体还落后世界,再一个是纪录片的现状就是这样。其实这个活动它真正的影响在哪,是不是真的影响到给孩子带来的改变。这个问题跟《马兰的歌声》是一个问题,可能也会跟《少年少年》是一个问题。就是音乐、电影、戏剧,这三种形式,进入孩子生活当中,真正能给他带来多少改变,或者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变,这个我觉得可以画一个问号。我觉得这个家长也好,老师也好,可以去研究一下。但反过来说,音乐像《马兰的歌声》《夏日流动影院》,你给他们的童年时光能留下这样一段特别美好的记忆,这个事情就有价值,有意义。这样的话,他的心里有一丝美好,他以后可能就不会作恶。
陆支羽:谢谢导演的回答,我们再来提问一下两位音乐人,两位久等啦。安娜与陈飙,粉丝众多的夫妻档独立音乐人,音乐创作包含后摇、暗潮、金属、儿歌、吉他弹唱等,可以说风格非常驳杂。那么是什么样的契机促成了你们和刘导《夏日流动影院》的合作呢?
陈飙:很高兴下午来到蜗牛会艺室,这个很棒的地方我第一次来,非常良好的地方。我们俩在一起做音乐的时间很漫长的,所以什么东西都做过。但是我跟汉祥导演纯粹就是因为这部片子才认识的。然后我们在第一次见面里面,我跟汉祥导演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,我们在聊的时候聊到了一些这个片子的内容,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很被吸引到,觉得很有意思。开始我们并没有说很规划这个片子的音乐应该是什么样的风格,但是我自己就先被这个想法吸引到了。一方面是公益的,一方面这个东西本身也挺有意思的。实际上我还跟他聊了很多他拍的故事,所以我们就觉得一起做这个东西。这个风格是后来慢慢的规划,慢慢的发展弄出来的。
陆支羽:你们为《夏日流动影院》总共创作了十三首配乐,能具体谈一下创作过程吗?比如有哪几首是即兴灵感之作,又有哪几首是经历过创作挣扎的?
陈飙:很有意思,我们在做开始做音乐的时候是没有画面的,截取了一些片断,特别美。有一些是四川所特有的那种山,那种路,然后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大红车,就这种片断式的东西,但我们更多的在聊的是故事。就是刘导一直在跟我讲他在那边遇到的人,遇到的小孩,小孩跟他讲的故事等等,他遇到的很多东西。他其实触发了我很多想法,那我在想象说,这个片子会长成什么样子,在这个过程中来做。我本人不是四川人,但是因为也是姑爷,在这个地方。我也观察到四川人这种神奇的乐天主义。非常神奇的,有一个画面,这个片子后来被剪掉,给我印象很深刻就是,这边是账篷区,震倒了,临时账篷旁边在打麻将,特别开心的这种。我们就试图把这个东西融入到音乐里面去。如果你问这些音乐有哪一些是痛苦挣扎做出来的,可能这次真没有。我也希望有一些是磨出来的,这一次好像是特别自发的,就是我每一次能够扔给刘导四五首。刚才刘导也说过。他们厉害的一点是不干涉他创作,他特别厉害的一点是不干涉我创作。我觉得与其说这部片子的音乐是我们俩做的,其实我觉得很多是导演做的。因为我在做这个片的时候,我只是用这个片的基调融到音乐里面。我们卡的是一个基调,一个情感,然后把音乐扔给他之后,他去看这音乐适合在哪里放进去。我们后来一起在找地方,往里面放。我发现这些基本是不大需要我头疼的。因为导演已经把握得非常准确了。基本是这样的。
安娜与陈飙,最纯粹的人才能做出最纯净的音乐
陆支羽:两位也曾参与过《烈日灼心》《青春告白》等电影的配乐工作,能具体谈谈吗?
安娜:《烈日灼心》那个片子主要是白水老师,他是主创,我们就做了一些周边的编曲的打杂的工作。那个片子也是给我们增加了非常多宝贵的经验,真的,各个方面,制作方面都因为这个正经片而编辑成功了。
陈飙:而且在过程中,其实就像导演说的,在这个行业和市场里面,我觉得可能不光是音乐,不光是电影,在整个文艺圈里其实做行活的人太多了。我觉得我们俩都是很幸运的,能够认识很多真正那些做东西的人。我跟汉祥导演一起合作,还有认识唐老师等等,很多人,都给我们很好的榜样跟这样的示范,用心在做艺术,而不是只是应付赚钱这样的事情。所以在整个创作过程中,我们还是觉得有很多收获,既有创作过程中本身的体验,其实也在创作过程中与人的经验中积累了一些很宝贵的经验。
陆支羽:去年两位发行了首张专辑《Grace》,是一张深受古典管弦乐以及厄运/后黑等金属流派影响的器乐后摇唱片,风格非常独特,可以给大家分享一下吗?
陈飙:对,这是去年我们做的一张专辑。我们俩其实一开始是写歌这样做的,结果做的是张器乐,就是这种比较冗长的器乐。就像我一开始说的,我做的各种各样不同的音乐,有些参加过一些影视的配乐。但对于我来讲,每一段创作其实都是不一样的历程。现在我们俩也在筹备我们新的专辑,就是对过去一些歌曲的创作的总结。但是在这种过程中,这么多年,我们一直试图不要让风格来局限我们,让我们的心性,让我们的思考,让我们的经历来引导我们,来做这个音乐。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个学习和探索的过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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幕 后 创 作 者 计 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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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办| 鲸鱼放映室;公号| 看电影看到死
访谈| 陆支羽;海报| 涅槃;编辑| AilsonAir
拍摄| 涅槃、费利;饮品| 嘉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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